父母爱情 从少年到白头

时光乱了年华

□朱永红

我的父母被缘分安排，从镇上的小学一起走到地区中学，从地区中学一起走到省城大学，从省城大学一起走到千里之外的湖北，一路相伴，整整70年。

爸妈的友谊始于中学时代。镇上只有四个孩子考上地区高中，学校距离镇子有30多公里，每到周末，四个孩子会约好带上干粮，徒步返校。山高路远，身体文弱的爸爸会略显吃力，热情善良的妈妈看在眼里，总会适当照顾，而爸爸生性腼腆，不会拒绝也不会说感谢，但把这份情谊记在了心里。

高考结束后，爸爸被四川大学录取，妈妈成为了成都地质学院的一名学生，青梅竹马的感情也就水到渠成了。当爸爸准备表白时却受到了各方劝阻：她以后长期野外工作，不利于照顾家庭……温顺的爸爸，彼时却表现出超出性格的坚定：和妈妈在一起，无论面临多大的困难。

爸爸始终都坚守着这个决定：大学毕业时，听闻妈妈被分配到湖北，爸爸第一时间把工作关系从成都转到了武汉；妈妈的工作地点在偏远的矿区，爸爸又准备将工作从武汉调到妈妈所在的黄石市。在爸爸的人生版图中，妈妈始终是爸爸的目光所在，哪怕妈妈因病离开后，爸爸也一直把妈妈的相片放在卧室，只为一早醒来就可以看到妈妈……

爸爸给妈妈的，是一生的承诺。而妈妈给爸爸的，是一生的守护。

在我的印象中，妈妈是性格急躁的人，可是面对爸爸的沉默少言，妈妈永远都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粗线条的妈妈，在婚后学会了做一手可口的饭菜，一手漂亮的缝纫活儿，不管是原生大家庭还是自己的小家，妈妈都照顾得妥妥帖帖，从来没有让工作繁忙的爸爸有所分心。

好不容易等爸爸退休，孩子们长大了，妈妈可以轻松了，常年辛苦的爸爸却在退休后的第三年查出严重心脏病，两次被医院下发病危通知书。妈妈彻夜守护在昏迷的爸爸身边，寸步不离，像护理婴儿一样，细心观察爸爸的每一项体征变化，全力配合医生救治。就这样，爸爸一步步地被拉回到生命线。在医院陪伴爸爸500多天，妈妈不曾抱怨，个中艰辛也从不提及，直到爸爸病愈出院回家那天，妈妈哭了，因为爸爸终于平安了。

经年操劳，2019年，妈妈的身体急转直下，仅仅两个月病情就恶化了。那段时间，爸爸每天都会去病房，坐在妈妈病床边静静地陪着。妈妈已经说不出话来，每次看见爸爸就默默地流泪，那是她一生的不舍流淌啊。难得清醒的片刻，妈妈就会让我们拍几张她和爸爸的合影，此时爸爸总会红着眼轻轻拍着妈妈说：没事的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只是这次，爸爸没能把妈妈带回家，时间，永远定格在了2019年4月的某个清晨。

妈妈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爸爸消瘦了许多，每每看见我们小夫妻争执，爸爸都会批评我，让我学会谦让。他说：你妈妈这一生都没有和我红过脸，老伴老伴，就是一生的伴！

我猜，在爸爸心里，妈妈始终都是那个扎着辫子的石幺妹儿，脸上永远都挂着热情爽朗的笑容，陪着爸爸，一步步，从川东小镇走到了长江之滨，从少年走到了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