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的耳朵（组诗）

时光乱了年华

□刘益善

山 晴

喜好大晴天，早晨

紫岚从山背后爬起

在丛林和山坡

斜挂的玉米田里

洒下淡淡的温馨

阳光携着青烟

从遥远的地方降临

山岩罩在暖暖的光里了

青烟弥漫

淡了，几朵洁白的云

和暗绿的山尖对话

岩壁上有光了

祼露着胸脯

铁青的肌肉

泛着青幽幽的波纹

是力的象征

几块突出的禇石

赤红着脸

有些灼人

伐木工斜扛着斧锯走来

正是伐木的好时候哟

大山的耳朵

轻轻，脚步儿轻轻

汽车请不要鸣笛

寂静，大山没有睡去

看这满坡满崖

短木搭成的人字形

她有数不清的耳朵

我想悄悄地来

我想悄悄地去

可好客的大山哟

警醒的大山

却让我过了个热闹的假日

有花栗木的地方

就有人字形的棚架

一阵春雨过后

漫山遍野

都是她水淋淋的耳朵

什么都别想瞒过她

在春天，风声雨声

连一丝虫鸣

她都听得清楚

这是她生长耳朵的季节

山林哨卡

山口，威严地站立

有一只巨臂

和一双亮眼

心和亮眼一般明

臂如山岩一样坚定

出口的山货

满车原木

数不清的山宝山珍

扬臂欢送

捧出山里人的真心

红黄栏木一横

手臂不动

也不讲人情

这里没有漏洞

这里逃不了蛀虫

他是山林踏实的眼睛

偷盗与私欲

无法通行

山口，威严的面孔

栏木涂着爱憎

兴 山

到了王昭君的故乡兴山

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

当年那个美丽的女孩

是坐轿还是被人背出山的

汉宫迷离藏住春色未晓

万里和亲汉元帝悔之晚矣

匈奴不光是拜倒在石榴裙下

还有我荆楚女儿的聪明和才智

青山绿水香溪河桃花鱼

我仰面青空，白云远去

黄沙滚滚，马嘶雁鸣

美丽的女儿，去了！去了

那一曲琵琶，哀怨的琵琶

悦耳，凄婉，像一阵风

在原野上吹着，吹着，吹着

一时跌落下多少忘飞的大雁

塞外青冢，一缕香魂飘中原

回了，回了，在兴山那个小村

我坐高铁心怀崇敬而来

欢迎荆楚的女儿回乡省亲

当我出发前往神农架

当我出发前往神农架

就想到那年在你山中的家

屋外在下着不大不小的雨

屋里的盆子接着漏下的水滴

趴在一张白木桌上的人

用一只罐头瓶子喝水

从一堆各种各样的破本子中

抄写整理着一部史诗

你的家呢

四壁空空，一床破絮一个灶

你的收入

都用来买了这些流落在深山的歌本

没有倒茶让座，你眉飞色舞

拿出中国民间文学专家的信

给我介绍你整理的这本东西

它是一部汉民族的伟大史诗

当我出发前往神农架

我是一定要去看你的

《黑暗传》，已经出版

胡崇峻却已成了山中的一丘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