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词，替我（组诗）

时光乱了年华

□谢克强

找一个词，替我

这不 想来想去

还是想找一个词 替我

赶回老家去

最先找到的一个词：路

要致富 先修路

有了宽阔的路 闭塞

就会敞开胸怀 拥抱

多姿多彩的世界

然后找到一个词：电

电是光明与动力的代名词

若是山村都通电了

不仅耕地不再用牛耕

点灯也不再用油

再找一个词：网络

如果光纤网络通村达户

坐在家就可看外面的风景

再在家开个电商销售店

出售各类山村土特产

当然 还想找一个词：爱

爱三月村头盛开的桃花

爱九月山坡泛黄的谷穗

更爱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勤劳质朴的父老乡亲

若是找到这几个词

替我赶回老家去 老家

也就彻底脱贫了

谢家小塆的小

谢家小塆 实在够小的

不要说在全国地图上

就是在湖北省的地图上

也找不见她的踪影

谢家小塆再小

哪怕她小如一粒芝麻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

却大如北京

只因这是埋我胞衣的地方

不管我走得多么远

她总用一根小小的丝线

一直牵连着我

就像鸟愧对营巢的树林

又像鱼愧对养育的活水

更像根愧对拥抱它的土地

我愧对生我的村子

尤其是重新回到故土

那儿时许许多多的往事

都会一一浮现 让我知道

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谢家小塆 确实太小了

小如一根小小的鞭子

常常狠狠抽打着我

让我隐隐生疼

老屋是让我怀想的

很有一点年纪的老屋

斑驳沧桑 很久没人住了

没住人的老屋 之所以没拆

就是为了让我怀想

比如 春从冬的那岸走来

就想起燕子从远天飞来

先是忙着衔泥在堂屋垒巢

后又忙着给乳燕哺食

又如听见母鸡咯咯地叫

就知道它又下一只蛋

我就忙从鸡窝捡了起来

放在一个篮里积攒

若是每天放学归来

远远望见屋顶飘着炊烟

不仅看见柴禾在灶里燃烧

还听到姆妈将我呼唤

再如在昏黄的油灯下

祖母要我背首唐诗给她听

她却将针在额头上擦了一下

然后缝补破碎的日子

最是年来了

看见父亲置办年货回来

我们兄妹三就会伸出小手

跑着向他迎去

如今我也进入老年

不住人的老屋自然老上加老

之所以没有将老屋折除

只为留一点念想

谒父亲母亲墓

一座长满青草的坟堆

是父亲母亲最后的安憩之地

这坟堆 堆在青山之上

也堆在我的心上

不老的石头

是父亲母亲留在世上的遗物

碑上静默的文字

不仅缀着生前死后的岁月

更让儿女们深切的怀念

凝固于此

在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父亲猝然病倒 匆匆走了

这个眷恋世界的人 弥留之际

一遍一遍喊着我的乳名

而身着军装的我 却遥在

三千里之外

那一年 父亲五十五岁

等我千里迢迢赶到医院时

他没有呼吸 却大睁着眼睛

留给我一个无语的谜

当我悲怆的泪水滴在他脸上

他才缓缓垂下睫毛

二十年后

母亲也静静躺在父亲身旁

于是 这座墓便是我和儿孙们

唯一下跪的地方

转自荆楚网